Apple Music 现在已是流媒体音乐领域的巨头，拥有独家专辑和超过 9 千万首音乐的庞大曲库，截至 2021 年用户量已超过 9800万（国外媒体根据份额比例的估算值，非苹果官方公布数值），在美国地区的订阅用户量甚至超过了 Spotify。
然而苹果曾经许下一个承诺——「不涉足音乐领域」。事实上，当时的苹果不仅不能做音乐，就连音效名字有点音乐的意思都会面临被起诉的风险。
Apple Music. 图片来自：News Dome
因为早在现在闻名于世的苹果成立之前，世界上已经有了另一个「苹果」——披头士乐队成立的唱片公司 Apple Corps。
早期 Apple Corps 和 Apple Computer 的商标对比图. 图片来自：YouTube @welcometomac
但恰恰是这个时候，苹果流传至今的音效——开机启动声、提示音 Sousumi 和相机咔嚓声诞生了，这都离不开一位有趣人物——Jim Reekes。他从修理苹果电脑起步，在苹果混乱年代的 1988 年进入苹果，两年内两次险些被解雇。为了不被解雇，1990 年他接下了刚刚空出来的音效工程师一岗。
Jim Reekes. 图片来自：CNBC
之所以说他有趣，是因为如果他是另一个按部就班，完全按照流程做事的人，上面这些音效可能根本没有机会面世，又或者要延后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让我们用上。
关于 Reekes 不循规蹈矩办事的幕后故事，被 Reekes 作为秘密保守了多年，直到 1999 年他从苹果离职，这些秘密才在他一次次诙谐幽默的采访中被慢慢揭露，到底这些听起来就很「苹果」的音效，是怎样从一片反对声中成为被时间验证了的「经典」呢？
在 2021 年 10 月 18 日的苹果发布会中，开场播放了苹果与音乐制作人 AG Cook 合作创作的视频《Start Up》，内容是用苹果 45 年以来的设备声音融合创作新歌。
Reekes 看到这个视频立马转发到自己网站上，附上一句：「啊，看看他们对我的歌做了什么。」因为 Reekes 创作的声音成为了里面的最重要角色，这也是他的音效作品被大众和时间认可的最佳证明。
接下来，一起了解 Reekes 最自豪的 3 款苹果音效，以及背后的小故事。
皮克斯动画也想用的开机启动声
还记得皮克斯制作的《机器人总动员》吗？
机器人瓦力充满电重启的时候，也发出了 Reekes 为 Mac 电脑设计的开机音效，这样美妙的声音寓意复活，仿佛预示着屏幕中的美好新一天。
片段同时响起了 Mac 电脑的开机音效. 图片来自：电影《机器人总动员》
在 Reekes 重新设计音效之前，Mac 的开机音效用的是有「魔鬼之音」称呼的三全音。
在古典音乐中，三全音是一种极其不和谐的声音，被教会明令禁止，而且还被音乐家巴赫用魔鬼、地狱、痛苦作为关键词来形容。这样的声音，钢琴这类着重和谐音的乐器甚至无法演奏出来 。
出现大量三全音的《骷髅之舞》（又称《死神之舞》）. 图片来自：YouTube @Christiaan Janssens
可是，苹果里面的一位数学家却选择了他认为最完美的三全音，却也是所能做出来的最不和谐的声音，作为苹果开机的音效。
如果你正在经历电脑不断崩溃重启的状况，这样的「魔鬼之音」你就得反复听到，这简直是雪上加霜的体验。即便不是重启，在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之时，想必听到这样的声音也会让精神劲儿有所削弱。
Macintosh II 版本之前电脑崩溃会显示的「Sad Mac」图像. 图片来自：Wiki
这么明显而严重的问题，却从苹果电脑诞生的 1984 年，持续了 7 年。
直到 Mac 发布 System 7，同时期推出的 Macintosh Quadra 系列也将配备有更大的扬声器和更好的扩音系统，Reekes 开始游说硬件团队和 ROM 团队换上更好的音效声音，但收到一致反对的声音——「噢，我们不能改变这些声音！」
System 7. 图片来自：YouTube @welcometomac
不过，Reekes 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偷偷找到关系还不错的负责 ROM 的工程师，把他预先在家庭工作室中的 Korg Wavestation 上完成的声音，替换了原先的三全音，作为新的开机音效。
Jim Reekes 在家用乐器就能演奏出 Mac 的开机音效. 图片来自：CNBC
那时候团队中的其他人都陷入了疯狂，可惜无法承担修改的风险，只能任其随着新电脑面世。
Macintosh Quadra 920. 图片来自：Twitter @NanoRaptor
Macintosh Quadra 1400. 图片来自：Twitter @NanoRaptor
Byte Magazine 杂志当时还存在，他们报道了这台新 Macintosh，我喜欢这篇文章，因为这是对新 Macintosh 的最高评论，开篇说「我知道这是一款好机器，从声音听起来」，我感觉真的很棒。——Jim Reekes
而且，事实证明了 Reekes 是正确的。在乔布斯回归苹果后，声称要有最酷的开机音效，而其后每一台新推出的 Mac 电脑，实际上都用了 Reekes 设计的开机音效。
乔布斯. 图片来自：iMore
这种至今经典的开机音效，取灵感于「禅」，这与苹果的设计理念一脉相承。Reekes 希望这个音效可以净空人的情绪，尤其是电脑崩溃被迫重启时候的负面情绪。
好玩的是，总处于被披头士起诉的担忧之中的 Reekes，选择了披头士乐队著名歌曲A Day In The Life最后的和弦作为灵感，创作出这个有变化音色以及丰富立体声的 C 大调和弦音，作为苹果开机音效。
披头士乐队著名歌曲_A Day In The Life _的专辑封面. 图片来自：Distorsioni
所以当我设计声音时候，我在想——你知道你在每次电脑崩溃都会听到这个声音，所以每次崩溃时，你都会重启电脑，你都会听到这个声音，因此它可能会很快变得非常烦人，并且只会与这个可怕的事情相关联，例如，我的上帝，我丢失了我所有的数据，该死的 Mac 等等。所以，我不想与之联系在一起，我不得不想到「禅」。 ——Jim Reekes
然而在今天，Mac 电脑已经默认设置成在静音中开启。Reekes 将这件事情比喻成，当顾客进入餐厅，却没有受到任何欢迎——没有接待的服务员，更没有欢迎的声音。
不过还好，Reekes 设计的这个声音依然内置于每台新 Mac 内，通过简单设置即可调用出来。
有趣的是，Reekes 与为 Windows 95 系统设计开启音效的 Brian Eno 相互认识。在 Brain 被请去设计音效之前，他们还有过关于开机音效的讨论。
响起 Brian Eno 设计的开机音效的 Windows 95 界面. 图片来自：The Industry Observer
媲美电影片尾彩蛋的 Sosumi 音效
Sosumi 是 Reekes 在 1991 年为 Macintosh System 7 操作系统引入的一种提示音。在一开始，Sosumi 被 Reekes 命名为_Chime_（「钟声」的意思），遭到律师团队的强烈反对——这个名字有创作音乐的嫌疑。
律师团队甚至找来影响力不小的高管给 Reekes 施压，明确告诉他不能使用Chime_。这让 Reekes 很生气和很困扰，他一开始甚至说不如就叫_Let It Beep_（「让它发出哔哔声」的意思，同时也是_Let It Be的双关语）。
Jim Reekes（字幕中的 Beat 实际应为 Beep）. 图片来自：YouTube @welcometomac
当然团队成员告诉他这并不会通过，经过一番思考，故意被 Reekes 拼写成日语单词样子的Sosumi顺利通过律师团队的围堵。这个过程中，Reekes 压根没告诉律师这个词的读音，因为读起来就像是 So Shoot Me（那起诉我吧）。
Jim Reekes. 图片来自：YouTube @welcometomac
Sosumi 可不是只有名字有侵权嫌疑，它背后真正的来源——木琴，更是让这种音效的设计扎扎实实与音乐关联在一起，这才是破坏与披斗士协议的关键。
木琴. 图片来自：Music Industry How To
在 WWDC 2017 的《Designing Sounds》课程现场，苹果音效设计团队的领军人物 Hugo Verweij 请来了一台木琴，亲自演绎 Sosumi 音效的录制过程。随后还拿来一种非洲乐器手指琴（Kalimba），轻轻拨动便发出了我们非常熟悉的日历提示音。
在示范之前，Hugo 说了一段话：「尽管在历史上，音效从未在舞台上进行过现场演奏。真的，没有人想到这一点。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女士们，先生们，这是自 iOS 7 推出这种音效以来的史上首次演奏。」
从心爱的佳能相机「偷」来的咔嚓声
用 iPhone 或 iPad 拍照，或者在 Mac 电脑按下 Cmd+Shift+3 截屏那一刻，响起的咔嚓声同样也是 Reekes 的得意作品。
iPhone 相机中的 Jim Reekes. 图片来自：Apple Insider
它来自于 Reekes 在高中时期购买的 1970 年代的佳能相机 AE-1。他录制了快门的声音，并通过反复调整快门速度来获得「自定义」音效。
佳能 AE-1. 图片来自：Lomography
无论什么时候，你用 iPhone 拍照感觉都在用我的相机，这让我很害怕。因为直到今天，当我听到人们用他们的 iPhone 拍照时，我都会想看看是谁「偷」了我的相机。 ——Jim Reekes
同样是在 WWDC 2017 的课程中，Hugo Verweij 剖析了 UI 音效——「所以 UI 音效是诸如键盘声音、滚动声音、按下按钮、点击、滑动或任何类型的转换之类的声音。」在课程现场，Hugo 特别讲解了苹果的键盘音。
WWDC 2017 的《Designing Sounds》课程
即使键盘音在最初设计时，有专门录制了一台老式打字机的声音，但老式打字机敲打键盘的时候，每个按键发出的声音都是一样的，当我们长期打字的时候，这种声音会变成让人恼怒的噪音。
因此，音效师保留了字母出现在纸上那刻的某部分声音，并且通过实际打字习惯的模拟，去赋予键盘音一种可变化的性格，而不是死沉沉的、一成不变的设定。
举个例子，苹果键盘的某些按键的声音是被音效师偷偷调整过的，比如空格键、退格键。因此，当我们敲打苹果键盘的时候，会听到有旋律感的声音。甚至当我们打字速度加快的时候，音效的音量也会悄悄降低。
WWDC 2017 的《Designing Sounds》课程
爱范儿 2021 年为祝贺新春创作的视频《一个 iPhone 合唱团》，就将 iPhone 里面常发出的种种声音从幕后请到台前当了一回主角，让这些引起我们共鸣的共同听觉记忆，以最接地气的方式向大家拜年。
Reekes 当年从日常生活、同事好友、各式乐器收集到的各种声音，最终做成苹果系统内的这些音效，除了背后这些精彩故事，从设计的角度来看，到底好在哪里？Hugo 在 WWDC 的一段发言给出了答案。
我们将此通知声音用于消息。为什么这对消息很有效？我们必须思考，人们什么时候会听到这种声音，他们会做什么？他们把手机放进夹克的口袋里。也许它们在繁忙的城市街道或机场。所以我们必须消除这些位置的噪音。它需要非常干净和简单。
但还有一点很重要，我们真的不想传达你发送的消息。 它与 Dark Sky 的通知非常不同，可以只代表一件事——要下雨了。 在这种情况下，它可以意味着任何东西，任何你用它来发送的东西。 所以，我们也希望它非常中立。 ——Hugo Verweij（苹果音效设计团队的领军人物）
我们对于一个品牌的印象，亦或是这个品牌想要给用户的印象，是在由所感受到、所看到和所听到融合的完整体验中逐渐加深的。不能因为静音键的存在，而忽视音效的重要性。音效赋予的听觉体验感也是产品设计，乃至品牌塑造所必须思考，并为用户设身处地考虑到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爱范儿”（ID:ifanr），作者：吴淇，36氪经授权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