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治优质男：35岁，1米75，短婚无子女，公职，年薪8万”
“本地独生女，舞蹈老师，家在城区，父母有退休金，自有10万以上代步车”
“67岁离休干部，儿女已经成家，退休金高，想找55岁以下女性，能照顾人”
……
加上好友一年多了，李老师的朋友圈更新每天就没停过。细数了一下一天能有几十条，比以前微商发得还频繁。五花八门的霸屏里，有各类“优质男女”，有在哪里摆摊的活动现场小视频、还有属相风水、嫁娶礼数等科普小知识。我觉得稀奇，当趣闻多看几眼也不忍屏蔽。他是一名县城红娘，没门没店，就靠一辆旧面包车和一张大红海报四处宣传——线上线下一条龙。
有对象的我在一次逛街中经不住他的“死缠烂打”被加上了微信。至此就像是来到了大卖场，参观了长治各类“待售”的适龄男女。他们的条件和相亲需求被李老师寥寥数笔概括——无外乎工作车房和父母，除了条件还是条件。
我从大都市深圳回来，很不屑这种抛开感情谈钱的粗暴相亲方式。有一天在他下面留言，你这能介绍成功吗？他私信发来一串话，大意就是这可是他的主要营收手段。再说了，年轻人谁看这个，都是给孩子们的父母看。末了还忘性很大地问我要不要男朋友，“给免费介绍”。
我愈发好奇，和李老师约在他的“婚车”上深度聊了聊。没想到这个年逾50的大叔竟然把互联网玩儿得这么专注。在全球数字化的21世纪，各类交友软件和相亲平台都已经不知在汹涌的浪潮中迭代了几次，深处县城的李老师还是一心一意经营属于他的“网络”。
他不管外界商场厮杀那一套，每天专心致志就做一件事：路上看见像单身、追人要微信、发朋友圈（或短视频）介绍、劝人加入会员、成了挣钱，不成再介绍。长治本就没几家中介，李老师执着数年，让长治1000多名单身男女和他们的家长在他手机里建立起连接。
以下便是他的自述：
文|刘小云
01.
卖棉花走上了相亲路
六月，其他城市已经热到流火，位于太行绵延山峦间的盆地里还是带着丝丝凉意、有时得裹衣而行。
这座以清凉著称的五线小城便是我的家乡，山西长治——一个城区人口不足几十万的小城，还不如很多县城大。历史乏味、风景缺缺，即便是在山西省内长治各项排名也不靠前，很少有人在意过它。加上山西在全国又是隐身状态，外人对这里更是陌生。
不过这一切并不妨碍长治人的幸福，一到晚上，小城里最热闹的八一广场就尽显出它的繁华。弯弯绕绕的旱冰场、摆得东倒西歪的玩具摊，还有三五不时的露天直播歌手，长治人吃过晚饭来这里消遣便是一天最安逸放松的时刻。
广场里各种人聚集在一起，有推着婴儿车出来遛弯的、有带着宠物东瞧西看的，还有人围坐在一起下象棋的。这里面叫得最响、最惹人注目的，是一辆挂着大红牌、喇叭里放着“相亲相亲、免费相亲”的面包车。这是我的车，作为相亲中介，我已经在广场摆摊8年，长治人对我并不陌生。
图|李老师和他的车
这8年是我孤独的8年，也是我最忙碌的7年。面对痛苦命运的拷问，我渐渐将难过变成动力，直至走马灯般地透过相亲，照见了这座小城里年轻人对于婚姻的爱与怕，也照见了我自己。
1975年出生于长治市屯留县的我，从事职业媒人已经近10年，在当地的相亲行业里也敢自称一声老人。
关于我的故事，还要从几十年前说起。90年代中专毕业之后，我辗转流落了南方很多城市，发展得还不错，最后因为老父亲生病不得不回到家乡，为了他的遗愿甚至迅速成家，并在表哥代理的啤酒公司做起了销售。业务员时间自由，我利用跑单的时间骑着三轮车到处卖棉花补贴点家用。
在我们贫瘠的山西，儿女结婚父母要准备数张亲手缝制得花面棉被欢迎新人的到来，寓意平安长久。这种朴素的庆典一直流传于各个山坳。即便还没有找到对象，儿女年纪差不多了父母也开始准备棉花，毕竟一缝就是半年三个月，真到用的时候赶不上。
我常常穿梭于长治的各大县城山区里吆喝着卖棉花，一来二去，对谁家有适龄儿女也一清二楚。我的第一对客户就是这么来的。
那是十年前的秋天，我先是给一个家里有做老师的女儿家送了30斤棉花，没过多久，同个小区又来了个订单，客户家里有个男孩子做警察，也是未婚没对象。我借机和男方家长攀谈，相互介绍了双方家长，基本满意之后两个孩子见面。没想到相互看对了眼，次年就举办了婚，还邀请我参加。作为媒人，人家走的时候还给包了个大红包。
我大受鼓舞，一来做了件美事心里荣耀、二来觉得长治还没有这种婚介，多说几嘴还能整个副业。于是我别出心裁，在卖棉花的三轮车上多了块牌子，红底大黄字标着：免费相亲、免费找对象。希望能给我卖棉花多投点目光。因此，我的大喇叭里总是先吆喝一句“卖棉花，纯白长棉的新疆棉花”后面紧跟“免费相亲找对象”。
在保守封建的小城市，这样夸张的行径很快传遍了人群，我每到一处总是惹来不少驻足。最初我受不了大家拷问的目光和窃窃地议论，有点紧张，但是吆喝了几天也就脸皮厚了，客户也开始一两个、两三个积累起来。
一开始人不多，谁家什么条件，想找个什么样的，我都能记在心上，如数家珍，遇到合适的能一把从脑子里调出此人档案；后来陆续給我介绍的单身男女多了，我记性跟不上，电脑用得也不伶俐，只得上本子。抄抄写写很费时间。
2015年前后，我见微商在微信里很流行，各种各样的广告打得花一样，不看还不行。我就琢磨能不能把相亲也以微信朋友圈的形式展示出来。我试着发了几条，根本没人来问询，仅有的几个互动也是竖着排排大拇哥的附近邻居，效果不达标，我沮丧了很久。
有一天，我卖棉花加了个福建老板，他看我的朋友圈里有一个女销售，打电话来问多大了、在哪里上班，他的侄儿也在长治，人在批发市场档口做调料，已经买了房，想给找个本地对象安下心来。我寻思总算来活了，赶紧把女生微信推给了他侄子。聊起我刚做微信红娘，福建老板指点我，你这人太少，得想办法召集全长治的单身男女到你微信上，说着还给我转了200的红包。
慢慢地，我微信又来了几个活。从那以后，见此生意可行，2015年正月，我放弃销售行业正式入行相亲。车子也由开始的三轮换成了长安欧尚，牌子也制成了更大更醒目的广告牌。淮海公园、老顶山山脚、八一广场，长治几个人群聚集的地方我一天要轮流跑两次宣传。
每看到形单影只的年轻男女，我便会像饿狼遇见活鸡一样一个箭步冲上问人家需不需要免费相亲，加个微信给你介绍优质对象，大叔不要钱。好说话的还好，遇上没好脸色的，跟人家走上两条街也都会被拒绝。拒绝多了就习惯了，后来我开始转攻中老年人，大姐，咱家孩子没对象吧，我是免费相亲的，给咱姑娘／儿子说个有工作（编制）的，加我微信你看看，啥样的都有。
图|李老师的朋友圈
每当她表现时感兴趣的表情时，我就知道机会到了，赶紧掏出手机扫人家二维码，备注好自己叫幸福家园李小良。有些人当着你亮出来了，回去就是不通过；后来我学精了，自己制作了二维码，看着她扫了我通过了才会道谢离开，再把目光聚集成雷达扫射下一个目标。我的第一批微信客户就是这么讨来的。
免费其实是个噱头，来了也只能免费给你介绍一个异性。你要是不满意，就可以来我这里成为会员，一个人包年找对象300元，无限次数给你约。价格也不算离谱，着急给儿女找对象的父母们往往会心动掏钱。我在朋友圈里铺天盖地，线下疯狂拉人头，一年不到的时间，我微信好友暴涨几倍，入网了100多个会员。文化程度不高，我登记方式也很简单，微信备注：2015年 会员。
02.
稳定 稳定 还是稳定
网络上，Z世代的年轻人不屑于安稳人生，但是在太行山两侧的两个文明大省，公职魔咒依然是萦绕在绝大部分家长乃至年轻人心头的一层浓雾。表面来看，公职剥离了莫测感的人生，让你脚下的路变得踏实、也能望见人生的尽头。事实上，它背后所承载的含义还不止这些。
山西人相亲很淳朴，不看其他，就瞧有没有份稳定工作。在我给来访客户的问卷调查里，也很直观反映了客户的刚需，工作一栏的选项有且仅有：公务员、事业单位、国企和其他。
有份旱涝保收的铁杆庄稼做支撑，哪怕男生1米6，长得像个倭瓜都吃香；要是没有工作，一个人开公司年入百万也不稳定，说不定明年就倒闭。而女性最佳职业就是教师，最好是体制内、好学校的主课（语文除外，因为没有补课费）教师，三个月假期、两年哺乳假都是相亲市场上的优势。
我曾有一个女会员，一开始在一家私营培训机构做补习老师，收入6000以上，在人均工资水平2200的长治算是绝对高薪，但是姑娘登记在册一年多，见了十来个男性都没有一个相中她。并不是丑，更不是性格不好，而是工作不稳定，女孩成了被挑选的对象。
我建议姑娘考公或在编老师老师，她一开始不以为意。或许是被拒绝太多次，她也认识到了安稳的价值。一年之后女孩子考上了长治一所中学的正式英语老师，抢手程度瞬间提升。有男生还没有见面就规划起女孩一个公积金能有多少，两人成了一个月房贷能减轻多少。
当然，女孩子身价上涨对相亲对象的要求也由开始的“稳定工作”变成了“年收入10万以上、身高175以上”。这似乎是一种身份补偿，弥补那些不经意的伤害。我能理解，于是反复磨了半年，我终于给女孩如愿介绍了矿务局的一位副科长，她从此收获了安稳人生，对我不尽感激，说我不仅是解决了她的人生大事，更是她的指路明灯和心灵导师。
小姑娘之后还给我介绍了另一个单身的同事，我也给说成了。就这么口碑相传，有时候不需要辛苦的到处跑拉活儿，我也能有会员加入维持生活。我意识到我离不开网络了。为了吸引更多人加我微信，我有意识地提升我的专业程度，自学起易经和面相以及山西的婚俗属相搭配等。
图|李老师
没事的时候，我会在短视频平台上发一些知识性的观点和我的日常胡侃，经常能被周围的人刷到，我会收到私信留言问是不是经常在广场摆摊那个，还有人想我免费给他介绍对象。我都一一收入微信里。那时候不知道，原来这玩意儿叫“私欲流量”。不过“私域流量”多了，也不是件好事——
有一次我在广场上惯例举牌子做广告，发了一条朋友圈小视频介绍工作。没过一会儿，突然过来一个女人发了疯一样摘了牌子用脚猛踩，她指着我的鼻头破口大骂，大喊我是骗子。歇斯底里的举动瞬间引来不少路人围观，我先是一脸懵，下车之后才认清了眼前的女人是几个月前来这个相亲登记的国企会计小洁（化名）。
“找你很久了！今天看见你发朋友圈在这里”小洁不由分说骂起了我不讲信用，然后又话锋一转骂郭旭峰（化名）垃圾警察、虚伪欺骗、应该开除，反映了好一阵，我才想起来曾经给她介绍过事业编的警察郭旭峰。问清楚才知道，两人看对了眼相处得也不错，谈婚论嫁前夕了她才发现男方压根不是事业编，而是行政编，且父母只有最低档社保。
虽然都是正式工，但是福利待遇、退休工资都差了一大截子。女孩恼羞成怒，一举告吹婚事并来找我算帐。当时我哪里知道这么多，先是赔礼道歉，后来又恶补铁饭碗里内各种级别的待遇和职称。
在森严等级的体制内，男方或许也感到了层层渗透来的压力。想要获得更多的择偶资格，还是得靠自己。从此相亲不再是要紧事，反而努力学习，一年后晋成了事业编。此时我听说女方又后悔主动来找，这桩荒诞的相亲最后竟然又谈成了……
为了防止此类事项再度发生，我不得不又开创了家访环节，自己单刀直入男女方家庭，深入了解其职位、收入、家庭成员、有无社保甚至家里装修的豪华程度，来看对方有没有说谎。
微信里，我也更注意甄别会员们的个人生活来归类到广告上。喜欢晒旅游、晒美食的，我就会写“热爱生活”；喜欢看书，分享音乐的，我就介绍“文艺青年”；如果是除了党政机关要闻什么都不发的，我就说他“成熟稳重，为人低调”。
不想被人说骗子，更不想每一个想安稳的人变得动荡。即便是做婚介多年，说实话，我也不能理解山西人骨子里对「稳」的向往。
03.
“这届男人不太行”
在大城市，优秀女性聚集，她们能自己买车买房，年入几十甚至过百万，但是相亲市场上，这些并不是她们的优势，年纪越大能够挑选和被挑选的对象越少，这成了普遍都市优质女性的单身困局。
小城市长治也同样如此，在我快10年的从业经验里，接触过上千名相亲者。其中70%是女孩子，而且女生条件大多优越，不是研究生就是公职人，再次也是安稳的教师，或者自己开个小店的。
我接待“最优质”的女性，应该是北大、清华毕业回来长治学院任教的老师，高学历、高工资、高见识，纵观整个长治没有能与之匹敌的男性。有，也大多二婚，女教师嘴上说着条件可是适当放宽，但是一见面还是不满意直接表现出来。见一个失望一个，她们年龄焦虑在这个闭塞的小城市更加明显。
反观男性，很多“普却信”，学历上、工作上差别太大，挑选女性上高度一致的要求却横亘在备注栏里：要安稳、要好看还要年轻。
即便是退休丧偶，老头子们对另一半的要求也不止于「搭伙过日子」，要年轻能做家务，还要干净勤快，最好还有退休工资，能有性生活好上加好。
图|传统长治婚礼（来源网络）
我接待过年纪最大的是一个80岁的老中医，老伴去世多年，他仍想重找一个可以「骨灰埋在一起、年纪小、长得好看」的老婆，而他能提供的也就是一副半病的身子和4000多的退休工资。三个月后我给他安排了一名59岁的农村女性。女人图他有市里房有退休金，老中医图有人照顾，如今已经领证一年。
我经常会和饭店、咖啡厅老板商量能不能给我提供场地，想举办个会员们的线下相亲联谊。老板人犹豫时，我往往会很神秘地把微信拉到最后显示人数那里，说我有这么多好友，以后随便介绍点人来你这里也够你吃了，老板犹豫片刻往往会同意。几十个人一起喝喝茶、做做互动游戏，聊聊天，成了的男方直接送女方回家，进行自由活动。
有些男人则太过小气，我都看不下去。
还有一次我撮合一对男女，约好公园见面，简单介绍之后天气突然下起大雨，三人浑身湿透。我见机会大好，明里暗里鼓励男生带女孩子去商场挑件衣服博得芳心，没想到男人此刻却犹豫了，女生成了落汤鸡狼狈告别，相亲自然也没了下文。
怕花太多钱还没有成、浪费金钱精力是绝大多数人选择相亲的理由。条件直接匹配，相处一两个月成就成，不成下一个立马上续上。大家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快速结婚。
于是有些男人找到了捷径，专门找比自己大且优秀的女性，她们更焦虑、更渴望踏入婚姻，一般稍微投入一点准能换回结果。因此我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年下恋”介绍成功。女大男小差距最大的是9岁，“抱了三块金砖”。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没有结婚生子。
在长治，离异还带着一个孩子处于婚恋市场的鄙视链最底层。纵使你是县长的女儿也愁嫁。我是个男性，但我直白说，中国的传统婚姻制度和整个社会对女性的审视是非常严格的，相比起来，「这届男的，实属不太行。」
04.
一笔倾家荡产婚姻账
就算是好不容易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也有很多婚事告吹。
我接触过的，大多是因为彩礼没谈拢。不同于大城市的“意思一下”，越是经济落后的地方彩礼要价越高。在山西，彩礼、车房和三金是必备元素。虽然市里面也下了规定，长治彩礼指导价是6—8万元，但是民间普遍给到13—15万，有些地方已经高达20万，成了很多男方家的负担。
房子更是头疼，长治除了煤矿没什么支柱性产业，人均收入水平不高。但是市区房价却比肩省会太原，个别楼盘高达1万元／平米，想要买房最小单位70平，也要准备至少25万的首期款。车子虽然没有标准，但也不能太次，十多万的朗逸、骐达、哈弗是首选，四个轮高低得整一辆。
图|长治街景
三金、婚纱照、酒店、婚庆四大金刚、婚车队伍，现在还流行开了蜜月旅行，乱七八糟算下来，长治一场婚礼的预算至少在70万。70万具体是什么水平，我们山西吃皇粮的平均工资也就5000上下。也就是说，要是靠自己，即便是这里最体面的工作，也得不吃不喝10多年才能攒够老婆本。
我促成过一个从事医疗行业的男性和在此做生意的苏北女孩。双方谈婚论嫁时男方家并不知道江苏的彩礼均价三四万，男方妈妈大手一挥给了10万，本以为女孩子家能结婚时返还给小家庭，哪知那边风俗并不是这样。女孩爸爸得了10万彩礼受宠若惊，拿上干脆利落买了新车，男方母亲在她们结婚后两三年还在辛苦打工还债。
由于我微信上千人，孩子和父母都有。在提及对方家庭要求时，能看出有明显的不同。孩子辈的，往往要求对方父母与自己家「门当户对」；而很多市里的父母往往就会“老谋深算”地退而求其次，选择“没怎么见过世面、要价也便宜”的偏远县或外地女性，外来媳妇嫁到本地，没了娘家人依仗，气焰自然消了不少，往后更好“拿捏”。不过彩礼虽少，其他未知的风险却也不少。
一位男生是市里公职单位的正式员工，在父母的建议下，我给他介绍了一个从农村一路考进名牌学校、回了长治教书的励志女孩。本以为女孩肯吃苦、情商高，会珍惜来之不易的阶层跨越，但是她的娘家太拉垮，兄弟参与赌博，老爹老娘在家务农，三天两头需要女生接济。这姑娘一年基本上没存款，全给家里花，一桩好姻缘也被家里影响得乌烟瘴气，还差点闹了离婚。
门当户对在这里依然是井然有序的婚恋法则，煤矿子弟最好也和煤矿子弟在一起；市属单位和有编的最合适；至于闲散的私企员工，能相中的也都是“没体验过体制内好”的不稳定打工者。阶层固化在小城里不是趋势，而是事实。
这笔婚姻账单，也是小城里年轻人、父母一辈子为之奋斗的理由。
05.
尾声
截止到今年4月底，靠着这副手机，我已经成功促成135对新人。
他们中有的人收获了幸福婚姻、儿女双全；有人两家公司合并做大做强；当然也有性格不合闹到了离婚。回顾8年职业生涯，我遇见了形形色色的男女，见惯了人们的悲喜和焦虑，也看透了人情和世俗。
多年的职业敏感训练成了肌肉记忆，每天玩儿短视频看一有适龄的男女就像私信给人家介绍。手机是我的生产工具，8年换了4部。训练到现在，看见一个男生我会立马条件反射似得找出能与之相配的姑娘。在我看来，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爱情，但是也没有人能忍受孤独的一生。
「差不多年纪了随便结婚」成了他们走进这扇门的唯一理由。于是我把他们按照职业高低、车房存款、高矮胖瘦编成了一个个信匣，等待不同的主人来领取。每一对成了，我的心也就安了。纵使金钱的力量太大，但我还是希望有真情存在。
因为我的妻子、比我小5岁的姑娘，多年前也曾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从云南和我回到一穷二白的家，虽然她已经因病去世7年，但我依然如此想念她。相信爱，便本能地相信人们能获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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