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李楠
编辑丨雷彦鹏
位于深圳的网游公司中青宝，总是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登上热搜。而这一切，都与其实际控制人李瑞杰相关。
五一期间，因为强制员工加班，以及如“想要打爆你们所有的人”，“不服的马上炒掉”等李瑞杰的言论，不少网友才第一次听说中青宝这家公司。
因不当言论而道歉后，5月6日，中青宝公告称，李瑞杰辞任中青宝董事长，由其子——尚不到28岁的李逸伦接任。不过李瑞杰、张云霞夫妇仍是中青宝的实际控制人。
据招股书和年报，李瑞杰1967年出生于广东省揭阳市，与比他大两岁的妻子张云霞，均毕业于南开大学。李瑞杰长期任中青宝董事长，而张云霞曾任公司董事、总经理。
李逸伦，1994年7月出生，毕业于加州大学欧文分校企业经济学专业，2020年开始在中青宝任董事、总经理。现在，他已是中青宝董事长。
在中国游戏产业发展史上，中青宝是一家故事丰富的老牌游戏企业。虽然没有做出过大爆款游戏，但它拥有A股“中国网游第一股”的名号。
回溯中青宝的过往，掌舵者李瑞杰和这家企业，都给外界几分另类的感觉。
01、“打亲骂爱”
在中青宝的企业文化中，明确写着“打亲骂爱”；在公司的六大价值观中，有一条是“好人文化”，其中写道，“对公司、对同事，必须是一个好人”。
（中青宝的公司文化和价值观）
有人说，企业文化大致上就是企业领导者的文化。这在中青宝体现地似乎更为具体。
“所有的吹水佬！自己买块豆腐撞死吧”；“五一，全部加班。不加的去HR说明事项。不服的，马上炒掉”。
在一份五一前的内部群聊天截图中，李瑞杰要求员工五一必须加班。
非常直白，非常火爆，非常容易引起众怒，且明显与法律规定有冲突。
北京勇者律师事务所主任王小艳律师向市界指出，劳动者拥有休息权，《劳动合同法》第31条规定，“用人单位应当严格执行劳动定额标准，不得强迫或者变相强迫劳动者加班……”
加班不是劳动者的法定义务，更不是无偿的，上述要求违反《劳动法》《劳动合同法》等法律法规。
所谓“打亲骂爱”，在年轻人眼中，更像是职场PUA。只是熟悉李瑞杰的人，不会诧异于这番言论。因为他还有更“劲爆”的言论。
李瑞杰曾是游戏业风云人物。他所掌控的中青宝，是国内最早从事网络游戏一体化开发、 运营、发行的公司之一，且在2010年2月登陆创业板，成了第一家在A股上市的网络游戏企业。
雷军当时表示，国内资本市场可容纳的网游企业数量在10家左右，在业务层面仅排在20~30名的中青宝都可以上市，那么会有更多企业认为，自己也有能力和机会上市。
而李瑞杰的“劲爆”言论，从中青宝上市的第二年就开始了。
2011年9月，据腾讯科技报道，李瑞杰在发送的内部发布一份宣言：“要坚决消灭本部所有的赔钱货”。他指出，我们已有三项纪律八项注意，第三条就是，“谁赔钱请去死。”
“现在不挣钱，未来也没有信心挣钱的人，请马上滚蛋。”2011年时的言论，与今年五一强制加班时的言论，如出一辙。
这让中青宝第一次出了圈。
这个事件热度未散之时，李瑞杰又有新的言论引发外界关注。据中国广播网报道，2011年国庆节前夕，李瑞杰发微博称，“公司要打造特别能战斗的中青宝铁军，新员工封闭式军训即将开始。”
这引来疑似中青宝员工的回怼：公共假期用来做这种军训，事先还没有通知，让准备回家的同事情何以堪。
李瑞杰则更进一步表示，新员工连假期都不愿奉献的话那就别来，“你如果是中青宝员工，你己被开除。请去找你的假期吧。”
几天之后，李瑞杰再次让外界错愕。
据速途网报道，2011年10月15日晚，李瑞杰宣布对两名前员工下达竞业限制令，一位是原“亮剑”项目经理徐剑，一位是原网付总裁兼海外事业部总经理吴鹏。
同行业竞业限制，如今成了常态。李瑞杰当时的竞业限制之所以吸人眼球，主要还是他的犀利言辞，对两位前员工，李瑞杰让其中一位“去死”，让另一位“回家陪他老婆生双胞胎，帮小孩换尿片”。
中青宝当时业绩不乐观。Wind数据显示，2011年上半年，中青宝归母净利润1040.8万元，同比下降30.6%；扣非后归母净利润为650.3万元，同比下降了53%。
到了11月，李瑞杰打女律师的事情，再次让他站到了风口浪尖。
事件起因与中青宝和Adobe的版权纠纷有关。据《羊城晚报》报道，被打律师廖爱敏代理了Adobe状告中青宝侵犯其计算机软件著作权一案。她回忆，经中青宝法务经理联络，自己与李瑞杰见面商讨和解事宜。然而双方刚坐下来，李瑞杰便威胁恐吓廖爱敏，要求她撤诉。
双方言语不合，起了冲突。现场录像显示，李瑞杰从廖爱敏背后抡起一张椅子砸到了她头上。
很难想象这是一位上市公司老板的做派。
冲突发生后，当时的中青宝总裁，也就是李瑞杰的妻子张云霞对媒体回应称，此事件属李瑞杰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李瑞杰向董事会作了说明，对由此给中青宝公司造成的损失表示歉意。
但就在打女律师事件发酵时，李瑞杰于12月7日在微博发帖并配上一张风景图：“今天深圳的阳光明媚，滨海大道旁边绿意盎然，完全没有冬天的感觉。”
他似乎并不在乎外界的说法。
一年后，2013年1月，“李瑞杰酒后将公司前副总吴鹏头部殴打致伤”的消息，又让他陷入舆论风暴。
《每日经济新闻》当时报道指出，双方冲突发生在1月8日的中国游戏产业年会活动晚宴上，吴鹏被打伤后报警，该事件也引起网友围观。
02、A股“网游第一股”
李瑞杰掌舵的中青宝，与他本人一样个性鲜明。
1989年3月，蒂姆·伯纳斯-李向欧洲核子研究中心提交了《关于信息化管理的建议》，推动了互联网走向普通民众的进程，由此成为“万维网之父”。
同年，李瑞杰从南开大学毕业后来到了深圳，9个月炒掉3个老板，然后在华强北卖起了网卡、兼容机之类设备。
后来李瑞杰自己开公司，涉足服务器领域。先是代理，再是自己生产。服务器生意奠定了他的财富根基，也埋下了他进军游戏业的种子。
“i黑马”提过一件事，马化腾、陈天桥都找李瑞杰的宝德买过服务器。而在看到网络游戏行业的爆发性增长后，李瑞杰动起了做游戏的心思。
2003年，中青宝的前身宝德网络成立。七年后，中青宝便登上了深圳创业板，成了A股的网络游戏第一股。
虽然现在少有人谈论中青宝的游戏，但它有自己的辉煌。这份辉煌与赚钱多少无关，而是特色鲜明。中青宝的招牌，叫“红色网游”。
如果回忆过去的网游发展，人们常会提起《征途》《传奇》。中青宝走了条少有人走的路，把抗战做成了游戏，并且得到了一般网游难得的待遇。
（巨人网络的征途展台迎来大量网游迷）
向网瘾宣战的陶宏开，曾点名批评《征途》《劲舞团》《传奇》：游戏里的任务永远打不完；玩家不能离开游戏，一旦停止打游戏，别人就超过你，杀死你。
他总结，当网络游戏中加入了色情、暴力等因素，泛滥成为不良网络文化，就是不可比拟的精神毒品。
多年后，中青宝旗下网游《亮剑2》在深圳举行游戏品鉴会，将不良网游视为“精神毒品”的陶宏开，对这款网游多加赞赏。他表示，《亮剑2》反映抗战，也贴近现实，能引导青少年的爱国情操，有益于人们身心健康。
电视剧《亮剑》的热播，让平安县城和意大利炮出了名。《亮剑》游戏，也是围绕李云龙独立团和楚云飞三五八团展开。
电视剧《亮剑》是红色经典影视剧，中青宝游戏的最大招牌，便是红色网游。
李瑞杰本人自称民族主义情节比较重，中青宝抗战游戏正对这类群体胃口。他希望，类似于自己的大愤青、小愤青、老愤青，都能在其“红色网游”系列中找到快乐、朋友和共同理念。
一般的网络游戏主要吸引的是年轻人，而中青宝的红色网游更对中年人胃口。中青宝有高层人士曾称，我们的玩家80%以上都是60后和70后。
招股书则显示，在2009年上半年，公司主要游戏产品《抗战英雄传》付费玩家中，有近六成来自30岁及以上年龄的用户。
到上市之前，中青宝还开发出了《战国英雄》《天道》等游戏，不过主要盈利仍来自于《抗战英雄传》。
（中青宝“军规”也有几分抗战感觉）
差异化的定位，让中青宝的游戏事业站稳脚跟，并于2010年上市，成为了A股“网游第一股”。而三年后，中青宝迎来了另一个高光时刻。
自2013年4月起，中青宝股价开始持续走高，到9月一度触及每股90.48元，相对于行情启动前不足11元股价，上涨超过7倍。
这与中青宝自身业务布局有关。
当年手机游戏爆发式增长，中青宝表示，在手机游戏方面“积极布局的举措显得尤为突出”，比如下半年陆续推出了50款手游产品，建立了手游研运一体化中心等。
截至2013年上半年，中青宝手游游戏收入仅996万元，在总收入占比不足10%。新布局给了中青宝新想象。2013年全年，中青宝手游收入达到8989万元，在总收入占比超过27%。
不过手游业务的爆发，主要有赖于对上海美峰和深圳苏摩公司的收购。两者分别主打重度手游和轻度休闲类手游，中青宝借此快速拓展了在手游市场的份额。
到2014年，中青宝手游实现收入2.5亿元，实现营业利润1.7亿元。但遗憾的是，自这之后，它的手机游戏业务没能真正崛起。
到2021年，中青宝手机游戏业务实现收入1.39亿元，远不及之前2014年成绩。而以《抗战英雄传》为代表的MMORPG（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随着业界代表《魔兽世界》的衰落，也显露颓势。
中青宝整体业务成长陷入迟滞，归母净利润在2020年和2021年还出现了连续亏损。
2021年，中青宝实现总收入3.55亿元，同比增长21%，不过归属母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4623万元。
回顾中青宝发展，成为A股网游第一股，2013年股价高涨，都是高光时刻，但它的红色网游尽管特色鲜明，可游戏质量并不出众，且中青宝也没能顺应时代潮流实现突围。
03、元宇宙里卖酱酒
2022年1月3日凌晨2点，李瑞杰发了一条微博。1月5日，中青宝股价20CM涨停。
李瑞杰当时微博内容，是“忍不住剧透”公司《酿酒大师》游戏的进展。
（来源：新浪微博）
在元宇宙概念大火后，中青宝成为受市场追逐的热门公司之一。从2021年9月到11月，公司股价涨幅超400%。而中青宝与元宇宙的关系，主要由《酿酒大师》连接。
这是一款将虚拟与现实进行联动的模拟经营类游戏，玩家可以在游戏里根据自己的愿望经营酒厂，也可以在线下提酒。
中青宝还声称，该游戏是和正规知名白酒品牌的酒厂合作，卫生安全有严格的生产控制程序，也通过国际白酒品鉴师为白酒鉴定，最终给出官方认证。
然而中青宝宣布将推出《酿酒大师》是在2021年9月6日，至今依然在测试阶段。虽然这个游戏拉动了股价上涨，但实际没贡献业绩。
在互联网产业分析师张书乐看来，《酿酒大师》的游戏模式只是一种探索网络游戏体验式电子商务的路数，如果有VR体验，并能参与到更多环节，或许可以算是元宇宙概念游戏，但就真正元宇宙所讲求的深度沉浸、无限世界、开放探索而言，距离甚远。
中娱智库创始人兼首席分析师高东旭也认为，与实体酒业结合，更多是一种商业营销行为，能在元宇宙赛道走多远，还需要继续观察。
同时他指出，元宇宙需要大量资金国内投入和技术积累，比较适合有雄厚资储备的公司布局。中小企业在这方面探索了很多动作，但效果并不理想。
回归中青宝的元宇宙布局，眼下还未看到明显的成绩。
有意思的是，《酿酒大师》合作的酒企，是位于贵州省金沙县的酱酒企业金沙古酒酒业有限公司。天眼查App显示，金沙古酒由李瑞杰、张云霞夫妇实际控制100%股权。
如果将来《酿酒大师》正式上线，倒有可能帮助金沙古酒提升销量。据红星资本局报道，在测试版的《酿酒大师》App内，标价最高的一瓶酒达8999元。
相比元宇宙这个朦胧概念，卖酒这门生意倒是实在得多。
如今，中青宝还在向云服务业务方向发力。这部分业务从2017年收购宝腾互联开始，在2021年为公司贡献收入过半。不过对比游戏业务来说，云服务领域竞争同样激烈，盈利能力却远远不如。前者毛利率高达75.5%，后者仅为31.0%。
这意味着，中青宝依然依赖游戏相关业务的发展。但它真正所需要的，除了某个爆款游戏，还有公司治理和风气上的转变。
在五一争议言论被公开后，有份社交平台流传截图显示，公司一位销售部员工愤怒于有人将李瑞杰的话泄露。他说，“给你饭吃，自己要点脸。”
主要参考资料：
《中青宝CEO李瑞杰:消灭赔钱货 不挣钱员工滚蛋》，腾讯科技，乐天；
《中青宝国庆组织新员工军训 董事长越洋考察不参与》，中国广播网；
《中青宝李瑞杰发禁业令：让副总裁回家换尿片》，速途网，王佩；
《红色网游》，i黑马，王根旺；
《陶宏开：代言网游光明正大 收350万属污蔑》，大众网，马鑫；
《中青宝“亮剑”A股 高估值有待考验》，投资者报，刘秀丽；
《上市公司董事长用椅子砸伤女律师》，羊城晚报，李晓旭
（除单独标注来源外，以上图片来自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