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90后姑娘陈画从深圳移居上海,并在这里开始了新的工作、建立了家庭。她对上海这座城市始终抱以一种“观察”的态度,客气、得体、保持距离,正如上海反馈给她的感受。直到上海陷入新一轮疫情,陈画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与到社区以及邻里的互助之中。
本在南京工作的丈夫每周末都会回到上海与陈画团聚,因为疫情,两人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公公婆婆住在长宁区,陈画和丈夫的住处在普陀区。自3月20日陈画所在的小区被封以后,她与她的猫已经历两轮封控,封闭接近20天。
以下是陈画的自述:
文|陈画
01.
初识居委会与“楼长”
3月15日,与我一街之隔的小区被封。
尽管在此之前,我暂停了卫浴吊顶重装计划,也取消了与丈夫每个周末的相聚,疫情的蔓延程度还是超过了个体的想象。
3月19日,我所在的小区开始了第一次统一核酸。头一天,楼栋的“楼长”将居委会的一名工作人员拉进楼栋业主群,发布了防疫志愿者的招募公告,我报名加入。在此之前,我对“楼长”、居委会这样的角色和组织完全陌生。楼栋业主群里的讨论大多就事论事,聚焦在车位、垃圾分类、公区卫生、物业服务之类的事,很少涉及“楼长”和居委会。
报名之后,我被拉入了小区的防疫志愿群,此时群里有30多人,由小区居委会成员和各楼栋的志愿者组成,牵头方是居委会,志愿者报名之后,由居委会统一调度。
能感受到调度的临时和散乱。入群后,我在群里询问自己的分工和职责,无人应答,于是私信了拉我入群的居委会成员Z老师,Z老师说工作内容大致是负责检查大家的二维码,让我等她消息。
第二天中午,核酸检测开始前半小时,Z老师发来消息:“你现在能穿好防护服到2号点位帮忙登记居民信息吗?”
“防护服在哪儿?”
“找你们楼长。”
“楼长是谁?”
可能在忙,Z老师没有回复。
我决定先到2号点位找她,路上遇到一位穿着防护服的居委会成员,问他防护服在哪儿领取,对方答:“没有了,只有居委的人能穿。”就在我傻眼的时候,Z老师走了过来:“刚刚我联系的是你吧?我把防护服给你们楼长了,回你们楼,我让她拿到一楼给你。”
回到楼栋,我看到了气喘吁吁跑来送防护服的“楼长”,一个看起来比我年长些的女性,和大部分上海人一样,一开口就跟我讲上海话,当看到我疑惑的神情时,很快切换到普通话,礼貌致歉后才开始说话内容。这时候我完全没意识到,未来一个月,她将在我的生活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我很快穿上防护服回到2号点位,开始了第一次小区志愿者工作。按居委会的设计,核酸流程分为登记信息(为了避免聚集感染,这一步在后来的核酸检测过程当中取消了)、扫码、检测三个步骤,我和另一位志愿者配合,负责登记对照每一位居民的楼栋、房号、联系方式。每一栋楼都有一份单独的花名册,上面有每一户居民的身份证号、联系方式和备注信息,翻到我们这户,我看到我的手机号码和丈夫的号码完全颠倒,并且我的备注是“户主母亲”。
哭笑不得。
志愿者工作的过程还算顺利,跟我配合的志愿者是上海姑娘,邻居里上海人多,在我听不懂邻居们脱口而出的上海话时,她总是及时接过话头,帮我翻译。工作到下午六点多,天开始转凉,来检测的居民越来越少,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朋友拎着一袋子零食过来,说是妈妈让她带过来给“大白”的,大家都笑着谢谢小朋友,点位上的紧张气氛稍微舒展开来,我们收拾好东西、按规范脱下防护服,收工回家。
图|小朋友送的牛奶和零食
这次统一核酸的结果在第二天就出来了,我们小区安全。就在大家刚松一口气的时候,收到了小区的第一次封控通知。
02.
秩序重建
3月20日,小区附近的菜市场被封,小区里的一栋楼因为出现密接被封,业主群里有邻居转发小道消息,说我们所在的普陀区桃浦镇要封锁48小时,所有小区只进不出。这时,深圳的一周“暂停”正要结束,深圳“暂停”前夕居民抢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些邻居赶紧出门买菜,并且实时分享信息,哪儿菜多,哪儿人少,哪儿关了,群里消息不断。
晚上十点多,各种买菜信息间出现了一份落款是“桃浦镇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居民告知书》,官方确认了需封控48小时并完成两轮核酸检测,解封时间待定。
图|小区里的核酸检测点
小区迎来第一次封控和第二次统一核酸。与前一次统一核酸相比有所改进的是,这次居委会制定了一份按楼栋区分的时间安排表,分时分批进行核酸检测,避免了部分混合聚集的风险。
两天很快过去,3月22日,就在大家等待解封通知时,等到的却是关于3月23-24日继续封闭、开展核酸检测的通知。
同时关于上海“封城”的消息四起,群里开始有邻居担心物资问题,在明确居委不会发放物资后,“楼长”分享了她收藏的线上买菜APP汇总,并向大家介绍了她的“抢菜”经验,群里第一次出现关于线上生鲜APP的“抢菜”攻略大讨论,线上生鲜供应链的重要性愈加明显。
第二天上午,“楼长”发出一个“群接龙”小程序链接,是桃浦镇联系一家大商超,为小区统一配送的生鲜套餐团购,解决了大家的燃眉之急。群里第一次出现线上团购小程序,一些年纪稍长的邻居一时无法理解“团购”这种方式,不知如何参与,好在发出的疑问,在群里都得到了其他人的解答。
四天封闭期过去,小区没有查出阳性,拥有了一段短暂的出入自由的时光。上海疫情逐渐严峻,很多邻居依然选择线上采购,小区已经不让外来人员进入,外卖和快递统一放在指定地点,由物业看管。外卖区里,来自叮咚买菜、盒马、每日优鲜的生鲜包裹越来越多。
3月27日晚,伴随着上海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浦东、浦西分批管控的通知,各大商超的生鲜货架被抢购一空,各大生鲜APP显示“售罄”,有段子戏称“留给浦东人民的时间不多了,留给浦西人民的东西不多了”。
面对这种“活久见”时刻,我脑子里迅速闪过武汉、深圳封城时期的各种新闻,性格里的悲观底色作祟,第一时间竟是祈祷不要这座城市里不要有新的悲剧发生,人们守望相助,平平安安度过难关。
打开防疫志愿者群,不断有新人入群,人数已经增至近百人,居委自顾不暇,有老志愿者指引新入群者在上海市志愿者网注册信息,领取小区任务,有新志愿者迅速制作小区志愿者信息登记小程序扔进群里,还有人自发统计志愿者们的疫苗接种情况、制成表格,供后续工作安排参考。
3月31日,浦西封控前夕,我下午外出采购最后一批囤粮,在小区门口的快递收货点遇到了经常给我们送快递的顺丰小哥,问他接下来几天是否依然安排工作,他说往后几天快递就停了,他收到通知,要求三点左右下班,下了班他就去买东西,要封控了,他啥都还没来得及买。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三点,我看到小哥依然在等人来取快递,便上楼拿了一袋菜给他。现在想来,封控时间已经远超预估,一袋菜哪里够。
山雨欲来。
31日晚上十点多,在志愿者们的催促下,居委发出了志愿者排班表、工作表和第二天的核酸检测时间表。各楼栋的“楼长”负责居委会与居民之间的沟通,以及楼栋志愿者的调配,有的楼栋也建立了内部志愿者群,自发排班运送物资。
到目前为止长达14天的第二次封控,开始了。
4月1日上午,小区迎来大封控的第一轮核酸检测,秩序明显比前几次好了许多。按楼栋分批检测的做法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在此基础之上,一些楼栋的志愿者想到了更有效、更安全的秩序维护方式,这种经验被迅速推广到其它楼栋。
图|小区里的核酸检测宣传标语
封控前后,短短几天,人们的生活秩序、小区的管理秩序已经被打破又重建,小范围之内,新的实验在进行,新的改变在发生。
03.
团购风波
封控头两天,就有邻居发现,之前攒下的所有线上“抢菜”攻略都失效了,一是各大生鲜APP临时调整了抢购时间,二是运力不足、无法下单,再就是拼手速完全拼不过用筋膜枪的。当自购和街道下发的物资消耗殆尽,个人“抢菜”依然无果,邻居们将目光聚集在团购这条路子上。
4月5日,“楼长”转发了一条由居委发出的群接龙,标题是“居委牵头、为小区配送抗疫保供食材套餐”,套餐组合包括2种绿叶菜、2种根茎类蔬菜、1种茄类蔬菜、1种菌菇以及随机赠送的葱、姜、蒜,每份99元。有居委会官方背书,尽管价格偏高,还是有很多邻居下单了,有的人家里人口多,还一连下单了好几份。
苦等两天,送到的套餐却令人大跌眼镜——土豆、胡萝卜、洋葱、黄瓜、包菜,数量、样式随机组合——货不对版不说,这些东西和前几天街道下发的官方免费物资几乎一样。
大家纷纷问货是不是发错了,大胆的邻居发话:“就这?能退货退款吗?”众人附议。“楼长”表示她去与居委会沟通,不久后反馈,能退,居委把供货的供应商批评了一通,让需要退货的邻居把货品放到电梯间,居委派人回收、安排退款。
退货事件发生后没多久,“楼长”发话:“邻居们,我搞到点小物资,鸡腿、鸡边腿、鸭腿、老鸭,有需要伐?要的接龙。”一时间接龙者众,又有人问:“有鸡蛋伐?”“有面粉伐?” “楼长”开始被称呼为“阿姐”:“阿姐,调料能搞到伐?”阿姐来不及一一回答,开了接龙,就忙楼里的其他事去了。
家禽接龙结束之后的第二天,货到了,卖相极佳。阿姐把货分到各家门口,让大家一一对照清点,有缺斤少两的售后问题她来协调,并表示鸡蛋、面粉、调料都问到了,能买,又开接龙。邻居们在群里排着队谢谢阿姐,群名后缀由“业主群”被改成了“业主互助群”。
这次风波之后,居委在团购这块的公信力直线下降,集资源、口碑、影响力于一身的阿姐,成为了楼里的团购KOL。阿姐陆续又开了第二次家禽团、牛奶团、水果团。人红是非多,不久之后,阿姐被人举报从中赚取差价,但阿姐不慌,阿姐新开了一个物资采购群,在这个群里,阿姐不仅自己发起团购,还鼓励有资源的邻居们发起团购,并征集更多的物资运送志愿者,大家资源共享、自成供应链。
在物资群中结识的邻居,也开始以物换物、互通有无。我也用一包盐换到了邻居两罐可乐。
图|我用一包盐换到了两罐可乐
就这样,多亏阿姐和志愿者们,本楼居民过上了吃喝不愁的封控生活。
04.
“邻居”的意义
病毒来势汹汹,封控期间,小区接连出现了几例确诊,居委定期会发通告,告诉大家确诊几人、运转几人、待复核几人,其中,一直不变的“待运转”人员格外引人注目。
这背后的缘由在小区各个群之间流传:这家一共6人,母亲、女儿、女婿被发现是无症状感染者,原本都需转至方舱,但父亲除了有脑溢血、糖尿病等基础疾病之外,已瘫痪在床、无法自理,家里还有未成年的孙辈,所以申请母亲作为特殊人群居家隔离、照顾老小,得到了批准。这家所在的楼栋住户,也自发达成了协议,不反对老人居家隔离。考虑到老人生活不便,还有邻居把家里多出来的蛋、奶,放到了这家的门口。
观照自身,这十几天内,我与同楼层邻居之间的称呼也发生了改变。我们这层楼三户人家,我们年纪最小,右边一对夫妇,年龄稍大,左边一对夫妇,年纪更长,之前电梯间打照面,总是一句“您好”便匆忙结束。
右边的女主人,刚搬过来不久就加了我微信,之前不多的交流之中,我俩以“邻居”互称。她偶然得知我独自隔离,在小区第一次封控、喜提“2+2”时,她突然发来微信:“在家吗?给你送蔬菜。”而此时我正因为毫无准备、物资吃紧。这之后我们的关系亲近了些,在后来的微信聊天中,我得知她丈夫因为出差突遇上海封控,也被困在外,她也是独自隔离。她和我一样养猫,工作的原因,她有可能随时上抗疫一线,我便应允万一有事,我来照顾她的猫。谈话间,我对她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姐姐”。
左边的邻居,接触得更少,团购、接龙总是男主人出面。一次做志愿者收发抗原试剂时,我因为要告知收发时间,加了男主人微信,出于一种莫名的“志愿者形象维护”思维,开头便热情、亲切地称呼他为“您好,X大哥!”于是在之后核酸检测遇到时,也得到了他一声响亮的“您好,小画!”
大哥确实值得这一声“大哥”,因为大哥给楼里的志愿者们捐出几十套防护服。
05.
困于屏幕前
在封控区独自隔离,意味着要独处、要独立、要独自面对一些突发事件和情绪。
4月9日,我在新闻中了解到,这天要求全市统一核酸检测,便一直等居委通知,以往的核酸检测时间也是非规律性的,全由政府安排、居委下达、居民执行。和其它城市不大相同的是,上海除了核酸这种检测方式,还有抗原检测,一般核酸检测和抗原检测会交叉进行。不同之处在于,核酸检测需定点由医护工作者采样,易造成人员聚集;抗原检测则是自己在家即可完成。
图|我的某次抗原检测结果,红线在C为阴性,红线在C、T为阳性
当天一整个白天没有消息,晚上8点多,我们临时收到居委通知,马上到小区点位做核酸,当晚11点前必须完成。有邻居在群里问,这次还是分楼栋和楼层检测吗?得到的答复是:不分批了!赶紧下楼!
到楼下,风很大,楼栋与楼栋之间混杂排队,此时小区里已经有确诊阳性了,尽管大家都自觉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我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安。排到我的时候,志愿者递过来一支小红管。“噢,单人单管,那应该蛮准。”我心想。
按往常经验,核酸结果都是24小时之内会有,但这次,我迟迟没有刷出核酸报告。直到4月11日,我醒来的第一个念头还是刷核酸报告,怕啥来啥,报告显示“待复核”。脑子里“嗡”的一声,回想起当天做核酸的场景,得出结论:我大概率中招了!
图|“待复核”页面
让自己冷静下来,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丈夫,然后发微信给邻居姐姐,跟她说了大致情况,问她,万一我有事,我的猫能不能托付给她,虽然前一天才应允照顾她的猫,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姐姐马上打来微信语音,先是答应我一定会照顾好猫,接着问了我具体情况,安慰我别着急、安心等各方联系。
“各方”是指居委和疾控中心。按之前在各种渠道看到的信息,“待复核”通常意味着两种情况:一种是混检发现了问题,需要重新单人单管进行检测;一种是单人单管检测出了问题,一般就大概率确诊为阳性了。如果有复测,居委会电话告知我接下来的安排,如果已确定为阳性,疾控中心会直接通知我备好行李去方舱。
与姐姐打完电话,我想起自己还有居委会之前发给志愿者的抗原试剂,于是打开来自测,结果为阴,立刻上传“疫测达”。
接下来,我跟一些相熟的朋友说了自己的情况,在朋友的建议下,出于一种自我保护意识,我决定把这个过程中的每一步都发到微博上,万一确诊,也有迹可循。
这几件事办好之后,我开始搜索“方舱必备物资列表”,准备带去方舱的行李,以防临时接到转运通知,没有做好充分准备。行李收到一半,实在收不下去了,继续刷结果,焦虑间抬头看到猫蹲在行李箱上看我,似乎把行李箱当成她的新宝座,眼神不羁。看到猫,我又释然了些,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去方舱吗,猫也找到人照顾了,还能怎么样呢?
图|作者的猫蹲在行李箱上
不安之中,我迫使自己冷静地度过了一个上午,居委终于在中午来电,核对了我的姓名楼栋房号,询问了我的居住情况,说可能下午或隔天,会有人上门复测,让我在家里等待。关于4月9日当天做的核酸检测,是否为单人单管,居委也解开了我的疑惑:当天是十混一检测,我之所以领到了管子,是因为我是这十个人里的第一个。我无意中当上了“队长”。
稍微松一口气,但警报依然没有解除。健康码已显示为红码,我又不安地度过了一个下午,以“待复核”“上海方舱”“阳性症状”为关键词,在网上反复搜索相关信息。
接近傍晚的时候,有“大白”按响了我家门铃,让我到楼栋大堂进行复测。复测是单人单管,结束后,医护人员告诉我,结果第二天会出,安慰我别多想,我没有任何症状,阳性的可能很小,如果确诊阳性,早被转运车拉走了。
当天晚上,我捧着手机,一过十二点就开始不断刷新核酸报告页面,刷到两点多,“待复核”三个字岿然不动,我已筋疲力尽。
第二天早早醒来,还是刷新,不断刷新,丈夫和朋友们隔一阵就问我一次结果,我的答复也一直是“没出”,我就像被困在屏幕前,等一个答案。
又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刻,离复测已经过去了24小时,与我一同参加复测的邻居早前便在群里告知,他的结果出来了,安全。我更忐忑了。终于,傍晚六点,在又一次刷新中,我看到页面上的“待复核”跳成了“阴性”。
此时报告上的“阴性”仿佛成为了一个符号,意味着我是正常的、健康的、不被特殊对待的,我终于又变回大众群体中的一个,终于又可以参与讨论、团购、志愿活动了。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完全的保证,在听闻中也有过报告阴性也会被疾控通知为阳的情况。我接着刷健康码,直到晚上9点多,健康码变回了绿色,我终于放下心来。
两天时间,心理折磨程度远远超过我之前人生经历中的任何一次升学、考试、入职。这种未知命运带来的恐惧,静默而庞大。我不知道头上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何时会落下,只能等待、刷新、等待,屏幕亮起、熄灭、亮起,直到出现一个绿色的方块。
好在,困于屏幕前的我,一直有屏幕那头的人陪伴:微信上,丈夫、邻居和朋友们不间断给我关心和建议;在我记录每一步的微博下,认识的、不认识的网友分享自己的经历、为我祈祷、给我安慰;搜索信息时看到有相似经历的人,看到他们在文末写下的“加油”,仿佛他们就和我站在一起……
不久前,远在深圳的朋友发来一句话:“这次过去了,我们要见见面。”
这句话,也想转发给所有人。
-END-